当前速看:《欢乐颂》变《尴尬颂》,建议不要再拍下去了
《欢乐颂3》没能再成爆款,被观众诟病最多的是角色扁平、台词书面化、剧情悬浮等一系列问题。
有观众表示:“开播以来,没有一个能被记住的角色。”
2016年,作为年度热播剧的《欢乐颂》带火了当代都市女性群像剧,到了2020年,《三十而已》的再次走红让该类题材剧集数量迅速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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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女性群像剧似乎形成了一套固定的套路,“多位身处不同阶层、有着不同婚恋状况的女性因为某种契机交好,从而发生一系列矛盾冲突。”
剧中的她们仿佛不是角色,而是各类社会话题的载体。
这个套路,在《欢乐颂3》中,失效了。
立不住的人物关系
在观众看来,《欢乐颂》系列一直存在一个问题,“五个不同背景的邻居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这一设定”,到底有没有现实根基?
拍到第三部时,这个问题再次被放大了。
这次的“新五美”分别是酒店经理朱喆、国企工作的职场新人余初晖、自媒体从业者何悯鸿、资深企业人事方芷衡和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叶蓁蓁。
第一集中,人物之间发生关联就很难经得起推敲。叶蓁蓁第一次和另外三人见面,就想请大家吃饭,到了餐厅,四人遇见偷拍事件,恰逢方芷衡路见不平,制服了嫌疑人。性骚扰事件成为了“新五美”组队的纽带。
在剧中,当危险发生时,在没有及时报警的前提下,五位主角当面用语言刺激嫌疑人,对其围追堵截并和对方在街巷打斗,随后五位主角因共同参与制服嫌疑人而变成同盟好友。
性骚扰只是一个引子,至于剧集是否真的关心女性权益,仿佛是无关紧要的事。在缺乏逻辑的基本前提下,人物关系开始向更为混乱的方向发展。
或许是出于强行制造冲突的考虑,剧集前期的矛盾制造源头几乎都来自何悯鸿。她对出手相助的方芷衡不仅没有感激之情,还误判对方有见不得光的男女关系;她看不得余初晖对待母亲的方式,对其所作所为指手画脚;就连面对善解人意且做事周全的朱喆,她也能背后讽刺对方扮年轻。
余初晖、朱喆、何悯鸿三人在一起合租。图/《欢乐颂3》官方微博
且不说现实中,当面怼上司、戗室友、背后嫌弃邻居的人是不是真的能轻易交到朋友,在剧中,何悯鸿不仅能交到朋友,而编剧给出的设定是,只要她需要,工作忙到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的叶蓁蓁就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朱喆也能随时充当她的人生导师。
年龄和阅历成为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五人分割为“姐姐”和“妹妹”两大阵营。没有分寸感的何悯鸿和处事鲁莽的余初晖身处“妹妹”阵营,而通达人情世故的叶蓁蓁、朱喆、方芷衡则被划定为“姐姐”阵营。后者对前者无限包容,没有了矛盾和冲突,缺乏说服力。每个角色也不再是复杂和立体的,而成了工具人。
有着20年编剧工作经验的简跃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在描写女人之间的戏时,《欢乐颂3》用了一种看似正确的方式。人物之间没有了利益和情感上的冲突,连真正的竞争都不允许存在。这就造成合理性缺失,友情显得虚假。”
当人物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消失,观点之争成了唯一的解题思路。
《欢乐颂3》前十集的人物冲突,主要集中在何悯鸿和余初晖之间的斗嘴。余初晖认为自己理所应当把母亲从家暴的泥沼中拯救出来,而何悯鸿指责余初晖只是把余父的身体暴力转化为语言暴力,重新施加给余母。
大段大段的金句输出,每个人都说着貌似正确的话,可恰恰这些话不符合角色身份,女儿不像女儿,室友不像室友。
这样的“貌似正确”在《欢乐颂3》中比比皆是。
口碑差,不耽误赚钱
《欢乐颂》曾是一部现象级的女性群像剧。
2016年,由孔笙和简川訸执导的《欢乐颂》播出,该剧播出时,单日最高播放量突破6.8亿,总网络播放量超过100亿,剧名提及量超236.6万次,话题搜索量超7.8亿。
除了收视率,《欢乐颂》还为主创团队带来了荣誉——获得飞天奖和华鼎奖,并提名了第23届上海白玉兰奖的多个奖项。
彼时,《欢乐颂》是罕有的聚焦女性群像的都市剧。有人说,《欢乐颂》的意义不仅在于塑造了五个性格各异的女性形象,还在于它颠覆了国产剧里对“富家女”等于“恶毒女二号”、“女企业高管”等于“外强中干的女强人”的刻板印象。
回忆观看《欢乐颂》第一部时的感受,简跃表示:“当时它是有一定尖锐度和诚恳度的,像樊胜美这样的角色是能找到生活原型的,而像曲筱绡和安迪这一类人物,是人们在生活里很少看到的,这两条人物线就带有一定的猎奇向。”
在简跃看来,《欢乐颂》第一部探讨了巨大的阶级差异碰撞出来的现实问题,但在后来的两部中,这样的碰撞消失了。
对于观众来说,《欢乐颂》的火爆在于它一定程度上真正关注过女性,它把时下热门的女性议题真正铺开,并做出剖析,比如在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女性困境、女性在职场上的弱势处境、男权视角下的处女情结对两性关系的影响等等。
杨采钰饰演方芷衡(左)曾有过被上司性骚扰的经历。图/《欢乐颂3》官方微博
到了《欢乐颂3》中,创作者对女性议题的探讨不仅不再深入,采用了通过热点话题包装内容的创作方式,甚至以一种极为傲慢的姿态去审视弱者。
以剧中的余母为例,她忍受了丈夫的出轨、家暴,女儿余初晖把她接到上海出租屋里照顾,却始终以一种怒其不争的视角去审判母亲的软弱。
为了让母亲留在上海,她擅自给母亲更换了电话卡,发现母亲试图跟父亲联系,就对她大声斥责,行为中没有透露出对母亲遭遇的半点怜惜和不忍。
女性的纠结、挣扎和痛苦沦为具有表演性质的展示,余母也随之成为一个具有软弱标签的符号,令观众颇为不满。
《欢乐颂1》的豆瓣评分7.4分,《欢乐颂2》的豆瓣评分下降到了5.4分,而《欢乐颂3》开播至今,豆瓣评分4.6分,且仍有下滑趋势。
公开数据显示,《欢乐颂2》播出时,仅植入广告就高达51个,根据“国家广电智库”推算,一条植入广告报价为300万-800万人民币不等,整部剧仅凭51个植入广告收入或可超过亿元。
如今,电视剧已经是高度商品化的产品,制片方在开拍前就会招广告商,从剧本创作初期,就商讨广告植入方式、签订合约。业内曾传,《欢乐颂2》的总投资并不算大,“光靠广告就已回本”。
虽然《欢乐颂3》尚未完播,最终植入广告能否超过上一部犹未可知,但从目前看,奢侈品、汽车、电商、快消品、乳制品、零食、饮料等多个都市剧常驻品牌都未缺席。
一再走低的收视率和口碑,或许不会耽误这次《欢乐颂3》赚钱,但下一次呢?
都市女性群像,不好拍
近年来,受众对都市女性群像剧的关注度持续提升。这是因为平台会根据用户画像去制作内容,当女性用户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平台的内容主要供给对象也会偏向女性,这是市场决定的。
高关注度催生出了更多该题材的剧集作品。都市女性群像剧又被细分为聚焦婚恋的《他其实没有那么爱你》《爱的理想生活》《爱很美味》《三十而已》,聚焦职场的《正青春》《第二次拥抱》,关注北漂单身女性的《北辙南辕》《我在他乡挺好的》等多个门类。
据统计,2020年至2021年8月期间播出的、有一定知名度的女性群像剧多达15部。至今,还有《芳心荡漾》《她们的名字》《今天的她们》《她的城》等多部女性群像剧待播。
伴随着“她题材”剧集数量增多,作品质量呈现了良莠不齐的特征。上述已播剧集中,豆瓣评分超过8分的仅有《爱很美味》《我在他乡挺好的》两部,其余作品大多都在及格线以下。
在简跃看来,从《三十而已》开始,都市女性群像剧的叙事模板变成了一个解题思路,就是几个身份背景特别不同的女孩成为好友,每个人身上都带点社会议题。
延伸出的社会议题,通常被充满“爽感”视角的叙事逻辑所消解。在前几年的都市剧里,男性角色通常是帮助女性角色脱离困境、解决问题的关键角色,他们无条件地提供金钱、资源和就业机会。这一点被延续到了女性群像剧里,只是处于精英阶层的男性“霸道总裁”被替换成了大方慷慨的“大姐大”。
例如,电视剧《北辙南辕》中探讨了北漂、团队创业等话题,无论几个女性角色在创业初期遇到资金问题、经营问题,还是家庭中的婚恋问题,都由神秘多金的“大姐大”尤珊珊出手解决。
在观众看来,女性真实的处境没有被呈现,她们面对困境、应对变化的姿态含糊不清,女性成长转变只能生硬地靠外在造型妆容的变化,这背后依然是对女性力量和女性关系的某种异化。
不仅如此,一位不愿具名的编剧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我参加过一部女性都市剧作品,在项目初期,资方平台曾经提出过设置角色互撕等冲突情节的要求。”
江疏影饰演科研工作者叶蓁蓁。图/《欢乐颂3》官方微博
此外,细节上的不够精准同样造成此类题材的失真,从造型妆容来看,演员江疏影在《欢乐颂3》饰演的科研工作者叶蓁蓁,与她本人在《三十而已》中饰演的奢侈品销售员王漫妮没有太大的区别,即便是在实验室泡了几十个小时,仍然保留精致的全妆。
多种因素交织下,大量都市女性群像剧沦为没有现实感的悬浮剧,受访的行业从业者认为,这并不仅仅是女性群像剧面对的问题,而是大量都市剧的创作中都存在的普遍问题。
去年,《我在他乡挺好的》和《爱很美味》两部电视剧口碑向好,不仅是因为具备女性视角,也是因为剧集拍出了普通人的真实生活。
截至发稿,社交媒体中#欢乐颂3 尴尬#的话题阅读次数已经突破2.2亿。
当“欢乐颂”变成了“尴尬颂”,也就不要再拍下一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