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速讯：走出命运的“迷雾”

□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记者 钱欢青

越南北部山区，赫蒙族聚居地，一个女孩站在山崖，望着远处云雾笼罩的群山。是真正的风起云涌，云雾之下，是村落，是人的生活。这画面和场景让人想起特朗特罗姆17岁时写的那首诗：“一颗果实从枝头坠落，/发出小心和轻微的响动，/林中深沉幽远的寂静/绵延着亘古不绝的歌吟。”“亘古不绝的歌吟”是缭绕群山的云雾，是永恒的时间，而一颗坠落枝头的果实，仿佛一个人“微不足道”的命运。

纪录片《迷雾中的孩子》，讲述的正是人的命运。只不过因为影片中时常插入这种大自然的阔大空镜，让人间的生活和个体生命的命运更有了一种令人唏嘘的阔大背景。人生在世，时间虽然短暂，命运虽然无常，但如何在永恒的时间中挺立出生命的尊严和意义，是每个人应该有的追问，也是这部纪录片隐隐传递给人的感觉。这正是纪录片独特的价值所在，即便其核心“主题”并非落在这里，但你看片中孩子们跑过山野的欢乐，看村人在田地里的劳作，看木头搭建的秋千引起的欢快尖叫，看醉酒的男人晕乎乎说着醉话，再看一眼浩荡的群山，确实会让人心生无限感慨。所以我觉得导演虽然年轻，但一定有悲悯的内心，有开阔的视野。

(资料图)

其实影片的核心“主题”非常明确，就是聚焦赫蒙族的“抢婚”习俗，以及在这种习俗下，人该如何面对“传统习俗”和现代文明的撕扯。对于结婚的年龄，越南的法律规定非常明确，但是对于赫蒙族人而言，女孩在任何年纪都可能被“抢婚”，这种被法律禁止的行为是被“传统习俗”所允许的，如果被抢婚的女孩不愿意结婚而出逃，那么她的父母就会脸上无光。片中的主角“琪”才14岁，就一不小心被抢婚了。但她想继续完成学业，不想结婚，男方一家于是直接动手，想把她绑架而去。在琪的声嘶力竭的呼喊和导演等人的干涉下“抢婚”最终没有成功。这个“核心”事件被摄影机记录得非常完整，非常有意思的是，在“核心事件”发展到最激烈之时，导演也忍不住开始阻止“抢婚”。这一违反纪录片拍摄“规则”的行为，却让导演获得了很多观众的支持。

批评传统风俗的落后是简单的，就像很多稍微有点知识就批评这个批评那个的人一样。但是导演显然并不是为了简单的价值批判，她聚焦的是赫蒙族人的生存状态，以及在传统和现代撕扯下一个鲜活生命所面临的命运“迷雾”。反映到纪录片的拍摄中，我们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拍摄对象和导演之间的熟悉程度，既要以外人身份客观记录，又忍不住参与到拍摄对象的生活中，在如何把握“平衡”的选择中，通过镜头，我们感受到了导演对拍摄对象的将心比心的温情。

《迷雾中的孩子》当然是在探讨女性对独立和自由的追求，从片中反映的内容就可以看到这样的追求有多难：“琪”的妈妈和姐姐都是被抢婚后结婚的，妈妈嫁了个酒鬼，“没人尊敬他，他还觉得自己是大王”;姐姐“在大家欢庆新年的时候被老公绑架”，结婚的时候才高一。“新年是抢新娘的时节，是被允许的。”但“琪”和众多女孩都已经开始了解外面的世界，她们想要摆脱成为男人附庸、一辈子只为家庭付出的命运，就像“琪”所说，她的梦想是完成学业，找个工作，赚钱后带妈妈到外面看看，因为“妈妈从来没离开过这个村子”。

探讨女性独立和自由的话题，很容易让人想起著名的年轻女科学家颜宁，好几年前《人物》杂志就对她进行过详细的采访，那篇访谈稿，印象很深的是颜宁说自己父母给予自己的自由，这种自由让她很早就很独立，生命之河于是顺着自己最感兴趣的河岸流淌。还有刘瑜，清华大学政治学系的副教授，我的2022年阅读书单中最爱的《可能性的艺术：比较政治学30讲》，就是她写的一本提升你看世界视野的极好的书，写得酣畅淋漓。读这样的书你会想，能写出这样的书的作者，一定是一个有着自己钟爱的研究领域，一个热诚、睿智、独立、自由的人。

如果借刘瑜“比较政治学”的概念来思考，那么《迷雾中的孩子》无疑也给大家提供了一个越南北部女性生存状态的比较样本，探讨哪个样本更“先进”意义并不大，重要的是理清楚各种各样的样本自身的生长土壤和互相参照时的价值引领。有关男女不平等的话题，其实全世界各地都有存在。此前看过一部反映美国女脱口秀演员生存状态的纪录片《歇斯底里》，几乎所有脱口秀演员都会说到这个行业的男女不平等，“女性在成长过程中一直被教育要听话，要小鸟依人，要优雅，要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闭嘴”，所以当她们要面对两千五百名观众说“现在听我的”时，就会十分困难。更大的偏见，是“人们认为那是男人的领域，女人不能搞笑”，“他们不让女人走上前台”。就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下，这些女性喜剧人勇敢地登上了舞台。而即便已经登上脱口秀舞台，即便已经有机会参加巡演，女性喜剧人也要面临“更大的风险”，因为“女性被侵犯的时候更多”。

没有人会主动给你独立和自由，因为有能力让你丧失独立和自由的人，绝不会想放弃这种“能力”带来的快感。但如果我们有起码的比较视野，我们就会和《迷雾中的孩子》一样，歇斯底里抗拒被“抢婚”，拼尽全力去追寻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原标题：走出命运的“迷雾”

值班主任：李欢